什么是武术?
顾名思义,武术就是有关“武”的方法、技艺和学问。《汉语大辞典》对“武” 的解释是:武从戈、从止;本意为征伐、示威;泛指军事、技击。
在中国历史上,最早所说的武术是指各种军事活动。而随着历史的发展,今天的武术则是指“以技击动作为主要内容,以套路和格斗为运动形式,注重内外兼修的中国传统体育项目” ——这是当今社会对武术的共同认知。由此可知, 武术的本质是技击,武术的运动形式是对抗格斗和套路演练,武术的文化渊源是中国传统文化,是在中国传统的民族习俗、宗教思想和传统学说的总体氛围中孕育、产生、衍化、发展并融汇了中国传统学说中的儒家、佛家、道家、医家、兵家等多种文化思想和文化观念,而逐渐形成的独具民族特色的传统文化的一部分。
梅山武术是中国武术大家庭中的重要一员,是中华传统文化的瑰宝,中华传统道德的载体。它既能健身防身,也能陶冶情操、修身养德;它具有中国武术以技击动作为主要内容、以套路和格斗为运动形式、注重内外兼修的共性,同时也具有自己鲜明的个性和独特的风格,可说是中国传统武术流派中,对古传武术风格与技击内容保留得最为完整的武术流派。而这些是与梅山的历史及地域内的民性、民风、传统学说、宗教信仰紧密相关的。
梅山民性尚武恶欺,这种民性是梅山武术发展的原动力,而这种民性的养成, 除了跟历代王朝对梅山“蛮夷”大多采取高压歧视政策,“禁耕牧”“禁其出入”“不与之通”有很大的关系外,也与梅山地域的宗教信仰有着很大的关系。
从史志中对梅山蛮“信巫鬼,尚谣祀”的记载中可以证实:梅山地域的原传宗教梅山教应属巫教系统,是介于自然宗教与人为宗教之间的准宗教。在原属梅山地域的湖南省中西部地区,梅山教至今仍在民间的各个传统行业中流传,而赶猎人、放鸭人、造铳人、烧炭工、漆匠、银匠、水师 (梅山民间以画水念咒进行正骨疗伤的巫医)、 拳师等各类民间群体便是梅山教的主要传承者。此外,梅山教所敬奉的祖神张五郎,其倒立塑像,完全可以看成是梅山人反抗精神的体现。教化民众是宗教的主要功用之一, 作为梅山地域土生土长的原生态宗教——梅山教、师公教,其存在的目的之一便是为峒主、蛮王们笼络民心,是他们培养民性的工具,而源于“巫事祭祀”的梅山武术,更是峒主、蛮王们用以强化统治、 施行教化的主要工具和与中央王朝对抗的主要凭借,因此,梅山原始宗教对梅山武术的影响极为深远。这些影响有表面形式上的,也有内在实质上的;既有积极的,也有消极的。其在形式上对梅山武术的影响主要表现在梅山武术的文化传承与礼仪上: 梅山武术传人在收受入室弟子时, 其拜师、 出师仪式与梅山教、 师公教入教仪式大同小异,他们供奉的是同一教主梅山张五郎及上峒梅山符天锡、 中峒梅山李天华、下峒梅山赵天祥等神祇。在实质上,梅山武术的传统功法训练中, 除了与其他武术流派一样“内练精气神,外练筋骨皮” 之外,尚有其独具特色的方法——练水。梅山境内的许多老拳师都有几样拿得出手的“神水” 绝活,如铁牛水、止血水、化骨水、雪山水、封刀接骨水等。这些带有巫术特点的“念咒画水”,虽然难以用现代科学进行解释,却有着实际的效用,从而一直传承了下来。而梅山原传宗教中那些故弄玄虚、封闭保守的习惯也深深地影响着梅山武术,为梅山武术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并带来了一些消极的影响,使许多梅山武术传人的保守意识极浓,也使梅山武术的传承受到了很大的限制,从而使梅山武术流传不广,失去了一个武术大派应有的位置。可以说梅山武术与梅山本土宗教是梅山人文历史环境中孕育的一对双胞胎,双方同根同源,互融互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而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对梅山武术影响极深的还有儒家的孔孟仁学。
儒家学说大兴于梅山当始于梅山开复之后。北宋熙宁年间建县,即创办县学学宫“于县署之东南隅”,内置“明伦堂” 为士子习经之处。在历届官府的大力提倡下,新化文风日盛,有民谚“不怕老来穷,只怕儿孙少书文”。作为居于中华传统思想正统地位的孔孟仁学,在朝廷的刻意推广下,对新化的影响日深, 特别是其伦理道德观念更是深深地影响着梅山人。梅山武术的各代传人当然也不例外,孔孟仁学也成了梅山武术中的道德规范之一,由此就有了梅山武术传人“学武先学德,练功必练忍”的理念。
孔孟仁学,在古代,本质上是人际关系的规范和准则,其核心内容为忠孝仁义、礼信廉耻,这也是梅山武术中武德教育的主要内容,起着对武术行为进行道德规范和价值导向的作用。孔孟仁学的中心思想在梅山武术中表现在历代传人的“择徒从严”上,有所谓“不忠不孝不义者不传”“宁肯失传也不乱传”等规定。我在 1982 年创办东方武馆之时,就撰了一副对联“学武先学德,练功必练忍”,置于大门左右,并根据梅山派原有门规进行修正,订有学武“十不准”,即:
一、 为国为民,健身防身,勤学苦练,不准放松。
二、 尊师爱友,敬老尊贤,不准野蛮粗俗,唯我独尊。
三、 饮食有节,吃喝均匀,不准暴饮暴食,自伤其身。
四、 贵在守志,蓄精养神,不准随心所欲,女色男风。
五、 忍辱负重,礼让谦恭,不准轻易动气,与人相争。
六、 坚持正义,挤危扶贫,不准欺善怕恶,丧失良心。
七、 遵纪守法,精神文明,不准赌博偷盗,作恶行凶。
八、 收徒谨慎,久察其行,不准轻显技艺,乱传于人。
九、 发展传统武术,振奋民族精神,不准萎靡不振,损我中华雄风。
十、 凡我弟子,谨守此约,不准违犯,否则除名。
东方武术馆 (现名东方文武学校)的馆规“十不准”,虽只是当时东方武馆的一馆之规,却是对梅山武术中武德规范的一种很好的解释。孔孟仁学思想从根本上看是“泛和谐”价值观的一种反映。所谓“泛和谐” 价值观是指中华民族自远古以来所形成的对宇宙、自然、人、物的价值判断和追求,这一判断和追求的核心就是一个“和” 字,即“和谐”,中华民族视和谐为至高无上的根本。 梅山武术主张内外兼修即是和谐的一种体现。所谓“内外兼修”,大的方面是指武功修炼和品德修养相统一,使习武者在修炼武术的过程中,掌握超人的武技,锻炼出强健的体魄,培养出坚强的意志,塑造出理想的人格,从而使精神与技术趋于完美,达到道拳合一的武道境界;小的方面则是指人体内部机能训练和外部躯体修炼相统一,即“内练精气神,外练筋骨皮”,这在最大程度上体现了“武” 的本质与形式的和谐统一。